是枝裕和的鬼片,一丁点鬼气都没有,他挑中室生犀星作品,确是有道理的,这篇小说,既是故事,亦可呤颂成诗。底调是悲的,面上浮起的却是一层淡泊的幸福。《后日》讲述的是人该如何对待悲情的问题,语气平和、舒缓,像捧了一杯热茶,看它慢慢冷却。时光从一对夫妻哀而不愁的表情里流过,在榻榻米上,移门格子镶的玻璃上,门前那块留了泥足印的圆石上,停驻了,凝固了,婆娑的枝影恍惚伸出一双温柔手,在他们头顶洒下一道奇迹的光。
不必拘泥于这个片子风景是否独好,只需看这对早年经历过丧子之痛的夫妻用和谐默契的言行演绎“三人行”。那境况,甜美如吹涨的纸彩球,托在掌心里的是一份纤薄的梦想。他们的儿子来了七日,夕来朝去,夫曾质疑过,说儿子去逝时只得一岁,如今回来的怎会这般大了?妻却坚持,说自己不会认错。夫也盲从了,甚至母亲病危时,都未及去看上一眼。人总是向往新鲜的未来,不喜欢回顾即将失去的东西。夫的走火入魔,与妻的泥足深陷,是一样的凄凉。
他们亦曾探究真相,问那孩子从哪里来,三人共处一室的辰光,又突然觉得事实已经不重要了,至少有一个人正在给他们疗伤。所以,榻榻米上体现的最平常的天伦之乐,在你我看来是要落泪的,因想到其中一个对他人来讲,无非一团空气,是意淫出来的幻境。夫妻间浓郁的寂寞气息,藉着幽灵的现身而变得愈发清晰,甚至有了相似的轮廓,他们伸出手,抚摸那轮廓,然后作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决定。
有些人或事,舍不得,就是舍不得。虚实之间的界线,因此而模糊,而美丽,且在如水的光年里一直缅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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